扶淇河 周德寶攝
周德寶
山東省諸城市是被蘇軾豪放詞風(fēng)浸潤近千年的北方小城,一城山水半城詩,。一句“半壕春水一城花”,,讓他成為諸城水文化的“代言人”;一句“坐使城郭生溪灣”,,讓他成為諸城水利的“設(shè)計師”。
詞中的“半壕春水”是扶淇河(古稱邞淇河),原為諸城故城的護城河,,由扶河、淇河在城南匯流而成,。東扶,、西淇、北扶淇渾然一體,,“Y”形布局成為印在山水城間的三維立體標(biāo)志,。
扶淇河本是一條自然河流,因經(jīng)歷史治水名人蘇軾“點化”“點撥”,,水韻添詩意,,當(dāng)屬諸城最有文化的河,而其中的河道治理,、濱河雅趣,、建壩祈愿成為河之神韻所在。
蘇軾治水是有跡可循的,。宋代熙寧七年(1074年),,他在杭州通判職位上規(guī)劃的“六井疏浚”工程剛剛開工,,便被調(diào)任密州(今山東諸城)知州,。密州是他出汴京外任的第二站,,也是他“八方太守”履歷中第一次擔(dān)任地方最高行政長官主政一方。從熙寧七年11月到九年(1076年)11月,,蘇軾坐鎮(zhèn)密州整整兩年,,寫下詩、詞,、文共計230篇,,豪放詞風(fēng)發(fā)軔于此,治水成就也凸顯于此,,只因大師文學(xué)成就蓋過治水業(yè)績,,扶淇河這方小水便淹沒于浩瀚詩“河”詞“海”中,,只能從中抽絲拾遺,、串珠成鏈。
蘇軾在密州的兩年間,,正逢連年干旱,,找水抗旱是第一要務(wù)。扶淇河治理的初衷在于清淤蓄水抗旱,,水文化渲染只是大師與民俗接軌的神來之筆,。《滿江紅·東武會流杯亭》是蘇軾較為完整記錄治水初成的一首詞,,作于熙寧九年三月三,。序中云:“東武會流杯亭,上巳日作,。城南有坡,,土色如丹,其下有堤,,壅淇水入城,。”詞的正文中寫道:“東武南城,,新堤固,,漣漪初溢……相將泛曲水,滿城爭出,?!绷攘葞坠P,把區(qū)位,、功能,、娛樂刻畫得淋漓盡致,水工程、水資源,、水生態(tài),、水文化多要素齊備。
古典文獻多崇尚解詞,,少有釋句,,賞析解讀需要借助文脈資源和歷史線索,好在這首詞畫面感極強,,朗朗上口且通俗易懂,。翻譯成白話文應(yīng)該是:東武城南剛剛筑就新堤,扶淇河水開始流溢……官吏同僚,,曲水流杯,,全城百姓也爭相聚集。詞中“東武”實指密州,,諸城在西漢呂后七年(公元前181年)設(shè)置東武縣,,宋代為密州治所。
這是一首描寫春光美的詞,,格調(diào)清新,,通篇洋溢著輕松愉悅之氣,可以理解為:三月三,,扶淇河治理工程竣工典禮,。扶淇河在城南匯流,既然是護城河,,那么“其下有堤,壅淇水入城”,,就說明堤是舊堤,,在蘇軾來密州之前已經(jīng)存在,他的“新堤固”應(yīng)屬河道堤防培土增厚加固一類的生態(tài)治理,,不會是新建河堤防洪,,更不會有砌石護坡渠道化的創(chuàng)意。詞中的時間標(biāo)明“上巳日”“漣漪初溢”,,那河道治理工程是什么時候開始實施的,?詞中沒寫,也無處考證,,但從當(dāng)時生產(chǎn)力條件和完工時間推測,,應(yīng)是上年的冬天,類似我們現(xiàn)在一直沿襲的今冬明春水利建設(shè),,只是蘇軾僅作為一時之舉,,并沒作為一種方式、一個體系固定下來。
曲水流杯,,又稱曲水流觴,。這是古代的一種民俗習(xí)慣,每年農(nóng)歷三月三這天,,大家互邀親朋相聚河濱,,歡聚飲宴,做流杯游戲,,借以消災(zāi)免禍,,祓除不祥。蜿蜒迂回的河中,,穩(wěn)穩(wěn)漂著酒杯,,人們聚在水邊,杯子停在誰面前,,誰就取而飲之,。蘇軾雖有“相將泛曲水,滿城爭出”的描述,,在今日看來,,曲水流杯仍是文人雅士“小眾”的“團建”活動,還實現(xiàn)不了全民普及,,百姓爭出相隨相聚,,只是踏青圍觀而已。蘇軾的詞境是在表達與民同樂的心境,,更是一種暫時卸下抗旱找水包袱后的意境,,與上年的兩次雩泉祈雨常應(yīng)一脈相承,表現(xiàn)的是干群同心,、人水和諧,。
時隔幾日后的《望江南·超然臺作》,蘇軾又以“春未老,,風(fēng)細(xì)柳斜斜,。試上超然臺上望,半壕春水一城花,。煙雨暗千家”優(yōu)美詞句,,把扶淇河的水生態(tài)文明推向高潮。清明時節(jié),,柳長風(fēng)輕,,扶淇河中水波蕩漾,城中繁花似錦,,一片煙雨,,籠罩千家萬戶,明麗如畫。詞中水為脈,、綠為魂,、煙雨為韻,字字珠璣,,寫盡一城繁華,。而“超然臺”(蘇軾重修,其弟蘇轍命名)這個地標(biāo),,正是他“燕處超然”“超然物外”“無往而不樂”的心境所系,。
扶淇河治理,蘇軾有一個“回馬槍”,,就像他離開杭州16年又重返杭州重拾西湖治理,。只不過,對于扶淇河的治理,,他只能作為“老領(lǐng)導(dǎo)”“老專家”建言獻策,、祈愿美好,因為他離開密州后曾指揮過徐州的黃河抗洪,,深知水患之苦,,對治水已有更深層次的思考。
宋元豐八年(1085年),,蘇軾赴登州上任途經(jīng)密州,,此時他離開密州已經(jīng)9年。他在《再過超然臺贈太守霍翔》詩作中寫道:“邞淇自古北流水,,跳波下瀨鳴玦環(huán),。愿公談笑作石埭,坐使城郭生溪灣,?!币馑际钦f,扶淇河自古以來就是北流水,,激流撞擊巨石,水流豐富,,水聲悅耳,,勸您建起堵水的石壩,對您來說談笑之間便可功成圓滿,,讓那繞城的四季長流水,,在城外之處形成溪灣水庫。這是兩個“一把手”之間的高層對話,,是蘇軾對扶淇之水的未了情,,更是他治水理念的升華,可能是他自己在任時想做而沒有來得及做,借此機會鄭重向現(xiàn)任“一把手”提出建議,,使密州人民生活得更加美好,。如此情意,900多年以后品讀,,還能感受到紙短情長,。
蘇軾“坐使城郭生溪灣”的治水愿景,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后才得以實現(xiàn),。1958年,,諸城人民在城南紅石崖下攔截扶淇之水建成三里莊水庫,并成為城市供水水源地,。如今,,三里莊水庫已成諸城市“五庫五河”水系連通的中轉(zhuǎn)站,與之連通的扶淇河也成了水庫泄洪走廊和濱河公園,。
扶淇之水托起諸城一座城,,任憑歲月流逝,自有千古佳話傳千古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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