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兆梅
陽光和苦艾的味道攪合在一起,，麥田漸漸浮現(xiàn)出一片金黃,，小伙伴們最期盼的季節(jié)如期來到,。
草，瘋長。野麥子,，假模假樣地結(jié)了硬硬的穗,，只是費上多大的勁，也搓不出麥粒子來,。長得鼓鼓的野豆角,，太陽旺毒時，莢子裂開,，會滾下黑色的豆粒來,。采回家，做豆瓣醬,，可與黃豆醬媲美,。
此時的婆婆丁，有點得意忘形,，高舉一把小傘,，一陣小涼風(fēng)跑過，就飛到天涯海角,。種子把生命向遠(yuǎn)處推移,。“扎人”開出白花,，像馬尾,，摘下來撫弄臉頰，軟到了心里去,。田間地頭老了的薺菜,、麥蒿、青蘺子棵,，都是要拔回家做燒火柴的,。干后的青蘺子棵，伸著白刺,，不小心會扎了手掌,。最招惹眼球的“青草蔓子”，張牙舞爪,，長幾只手臂,，就有幾只手臂摟緊泥土，莖上分叉,，展得老長,。
割草的孩子滿了筐子，鉆到麥田里,，偷著搓麥穗吃,。他們專找“和尚頭”,，麥芒少，扎不著手,。稍許,，吹走麥芒，頭后仰著,，倒進嘴里,，慢慢地嚼動還未飽成的麥粒。清新的麥香不舍得一口咽下去,，嚼久了,，淌下白液來。
風(fēng)從麥垅上憋手躡腳地走過,，麥子和風(fēng)打著招呼,。麥子像是成熟了的女人，風(fēng)里,，帶著香氣,。麥子打招呼的樣子矯情得很，東倒西歪,，唱著小曲,。
布谷鳥的叫聲，梧桐花開的聲音,，黃鸝鳥的歌唱———麥子,，又要豐收！
大人忙碌的腳步聲傳來,，一個搶先說：“今年的麥子收成好,，看那麥穗子，一粒是一粒的,，成實,。”一個慢悠悠地說：“‘時地瓜’收成也錯不了,，蔓子旺實著呢,。”趴在麥地里的伙伴趕緊示警：“噓,，有人,！”
幾個孩子屏住呼吸，一動不動,。等腳步聲漸漸消失,，示警的人松了一口氣說：“出來吧！”
就像麥地里鉆出一窩土鳥,，嘰嘰喳喳,，灰頭土臉,。身后的麥子壓倒了一片。
吃膩了麥粒,，大家就喊著玩“草兒電影”,。隨手拔起一棵“毛咕櫻子”,，掐去花頭,，盤“叉”型，當(dāng)電影機子,。腳下就是帶仙氣的野草,，叫什么“臣子哆嗦”，紅紅的莖兒,，密密的葉子,，花瓣酷似一顆顆星星。
做好的電影機子伸進嘴里,，卷起舌尖,，舔上一個水圈兒。掐斷“臣子哆嗦”的枝莖,，把流出的白液,，快速地滴到水圈上。
水圈輕輕地推送到太陽底下,，出現(xiàn)五顏六色的圖案,。簇?fù)碇?xì)看，水面上會出現(xiàn)一座神奇而小巧的草屋,，細(xì)長的院子,，長滿鮮花和碧綠的青菜。瓜架上,，爬滿紫紅的打碗花,，絲瓜從架子縫里掉出來，瓜花上,，蜜蜂嚶嚶歌舞,。屋子的遠(yuǎn)處是一片大樹林，林子里站著一個黑衣人,，他在吹簫,，吹一曲《月下美人》。
這完全是我一個人的獨白,，大家說你的想象真美,，像布谷鳥唱響了天空。
反復(fù)幾次,，水面上會出現(xiàn)不同的畫面,，我沉醉其中,。大平卻把麥粒兒扔到半空，張嘴巴子準(zhǔn)確無誤地接住,。有眼熱的,，嚷著和她比賽。大平扔出的每個麥粒都會百發(fā)百中,，那個伙伴不甘示弱,，他把麥粒扔得更高，嘴巴子一伸,，接住吧唧吧唧地吃掉,。
分不清“麥贏誰家”時，那個手巧的男孩做成一個超大的電影機子,。大家奇怪,，他怎么會把如此大的電影機子，舔上了水圈,？原來,，他的嘴大出別人一倍。他自豪地舉著電影機子,，朝著我們喊：“都來看,，都來看呀：兩只雞、兩只狗,、兩只扁嘴,、兩個女人……”
邊解說，他麻利地掐斷“臣子哆嗦”,，滴出白液,，喊著：“兩個帶紅領(lǐng)巾的孩子、兩個穿新衣裳的孩子,、兩個白胖的孩子,、兩個眼睛發(fā)亮的孩子……”有人抬手把他的電影機子打翻：“你就識兩個的數(shù)呀？”
有陽光的日子,，有舌頭大點的草電影,，我們玩得興趣盎然。水面上出現(xiàn)的美麗圖案,，在我們的想象中,，倍加燦爛。
時光寬宏大量,，神秘?zé)崃?。草兒電影，像探照燈一樣,，從兒時童真幼稚的時光,，慢慢地陪著我們走進陸離斑駁的歲月,。
（作者系市作協(xié)常務(wù)副主席,，山東省作家協(xié)會會員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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